“那么她们两个的状况怎么样了？”
时间是晚上——天光云影，若隐若现。高空的云并不是真正的洁白如玉，只是比较近似，懒洋洋地躺在空中慢慢漂浮，代表着时间正在流逝。
白云渐渐离开，而后跟上的便是残缺了一半如同弯钩一般的月亮。
在『硕果』一间不为大多数女仆知道的密室，正在进行一场秘密的报告。
宽敞的房间，装修却异常的简朴。中央放置迎接客人的接待用长椅和桌子，更里头则是配置房间的主人用来办公的桌椅。老旧办公桌上杂乱地摆放着文件，在旁的是还剩有一半的酒瓶，散发着烈酒的气味。
一开始发问的是一位身材修长的女士。
声音很小，但毫无疑问有传达给对方。这也是当然，因为这个宽广的封闭空间只有这位女士的说话声，寂静得令人感到后背发凉。
“收留了有一个月了，差不多可以看出些端倪了。”
“的确如此，汪~。”
一个人半跪在女士身后。
房间的火烛摇曳不定，一副随时熄灭的架势，但若是聚精会神观察的话，不难看出这个人是『硕果』的女仆长艾米丽。
“她们都是很努力的孩子呢，汪~”
房间里只有女士和艾米丽两人。
这是因为今天的报告主题就只有阿希娅与爱莉维亚，而艾米丽是负责教育和监督她们的人。
对于教育员及监督者的结论，女士在内心自由心证之后，默默点头给予肯定。
仰望着做出如此反应的女士，艾米丽在脑海里回顾两人来到『硕果』这一个月以来的表现。
“一开始她们真的什么都不会。起床赖床，烹饪不行，打扫卫生也是应付了事，面对客人不是过于主动就是过于畏缩，一洗衣服就手忙脚乱的，盘子也打碎了好几个，而且竟然还不会识字，根本是一无是处呢，汪~”
教育员做出如此明确的废物发言，女士先是愣住，然后无可奈何的露出苦笑。
“不过——”
艾米丽端正面容的脸上流露出欣慰的表情——每次认真回想起那短暂而又浓密的时光，她带在脸上的“面具”都会扭曲剥落。
“她们真的很努力。仅一个月的时间阿希娅就从一个厨艺小白成长为一个让葛利森都感到傻眼的厨师，经常发明出一些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餐品糕点。爱莉维亚更是把握了周遭的市场，和商人们打成一片了，汪~”
“……”
听到艾米丽讲述的内容，女士的手指滑过下巴，以沉默作为回应。
这些她都清楚——并非是道听途说，而是亲眼所见。
“她们两个语言学习的怎么样了？”
“进步飞速，汪~”
虽然立刻给予回答，但内容欠缺。手指碰着自己的嘴唇，艾米丽带著些许困惑说道。
“明明最开始连小孩子读的童话书都看不懂，但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基本精通大陆通用语了，可以学习进阶语言了，汪~”
这很不可思议。
一个月对于一个语言从入门到精通，天才也不过如此。
进一步回想这一个月里两人的表现，女士表情含笑。
就现在的印象来说，得到的结论是：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脑袋灵活，是懂得明哲保身的少女。
“艾米丽，你怎么看，有没有装作不懂的可能性？”
“……唔，概率很小，不好说。”
艾米丽紧皱眉头。
“在教的时候我反复试探过好几次，但是她们都回答错误，不过答案多少有些擦边，应该是有着一定基础的。”
女士知道艾米丽言下之意是什么。
阿希娅与爱莉维亚虽然不懂大陆通用语，但是学过其他语言，有着底子。
就像詹妮弗一样。
实际上，女士在爱莉维亚记录商品的本子上看到过那种语言。
但是在女士看来那与其说是一种语言，不如说做小孩子们的涂鸦作画。
根本没有见过！
会不会是某个组织用作联络的自创语言呢？
“是间谍的可能性是多少？”
音调不改，女士心中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提问。虽然问题没有主语，但还是知道她索求的答案。艾米丽闭上眼睛，稍微想了一下后开口。
“不能否定，但几乎不可能。”
虽然发问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但女士微笑，似乎对这答案相当满意。
也对，有哪个组织的间谍会把内部的密语光明正大的当做常规语言使用？
而且就算是，女士也想不出来还有哪个组织与自己结下过梁子，和自己为敌。
就算是有，那也在她金盆洗手之前全部干掉了。
『卡斯尔』？
或许有着那样的可能性，但是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
先不谈『卡斯尔』是如何掌握当天女仆们行进的路线——任何事物可疑的开端都源自于微小的破绽，假若不是想太多，那么极有可能是事先调查过。
与阿希娅和爱莉维亚偶遇的那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女士现在还记忆犹新。
『卡斯尔』的人对两个少女确实是下了死手的，要想瞒过两个人的眼睛怎么样都太困难了。
想要在『硕果』安插眼线并没有那么困难，只要光明正大的过来应聘并且道出自己的难处即可——过往就有这样的例子，所以根本没必要演那样的一出戏。
“根据这些情况，想太多的感觉变得有点强烈过头。”
“虽不认为第一个月就能看出成果或找到明显破绽，但在当下看来的确如此，汪~”
“看来…她们真的是需要伸出援助之手的第三方。”
女士迈出步伐来到一个展览柜前。
房间四周靠墙的空余空间都设置着这样的柜子，里面摆放着数量众多的收藏品——沾有血污的面具，破碎不堪的圣杯，不可名状的戒指等等，千奇百怪。
其中最为匪夷所思的是四对保存在容器中的眼珠。
与周围格格不入，且看上去时间还不算很长。
“这一次……终于不用……下手了…吗？”
女士看着那几对眼球有些失神，不明所以的喃喃自语。
艾米丽并没有不识趣去打扰女士，而是在一旁像一只宠物一样静静等待着主人发落。
就实际而言艾米丽在定位上确实是一只忠犬。
“比起这个，还有其他在意的点吗？”
女士回过神后继续询问，艾米丽低垂眼帘。
“这个嘛，爱莉维亚没什么，倒是阿希娅最近……好像有些…不安定，还有……积极到叫人不舒服的地步了汪。”
“什么？”
艾米丽的发言与其说是慎选字词，更像是在寻找可以形容的话，女士为此皱起眉头。
她也察觉到自己说的这句话不得要领吧，找不到明确词汇表达而著急的表情依旧，艾米丽继续说道：
“渐渐的开始出现一些不应该的小错误，即使工作失败也是笑个不停，不仅如此，她们最近简直就像是在奋不顾身地讨好我们……”
“艾米丽，你怎么看？”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就像小孩一样对自己的欲望很诚实，率直到叫人无法讨厌……但是渐渐的样子莫名其妙不一样呢汪。”
简明扼要，艾米丽用简单的话语道出关键要点。
艾米丽疑惑的地方，跟两人有接触的女士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毕竟是长期相处的忠臣所言，还对她的进言点头回覆。
“本性暴露，亦或是感到疲乏了？无论怎样，只要是自己人那就要毫不吝啬的给予关怀。”
“那詹妮弗……”
含糊其词的艾米丽，像是要探听接下来的答案。
少女的表情不变，但能读取她内心所想也是因为相处了很久吧。女士用瞳孔凝视艾米丽的软肋，然后轻轻地摇头。
“这是必须慎重处理的问题，身为女仆长的你要留意，可别让那个孩子做出什么过激了唷。”
面对女士的指示，艾米丽严肃地点头。
这次密谈所谈及的另一名女仆——詹妮弗对于两人尤其是阿希娅的事似乎过于的上心，已经到了疑神疑鬼、擅自臆想的地步，若是用可爱的斥责就能了事那倒还好。
但若是好心办坏事，那时候可就笑不出来了。
“我会留意的，主人。”
女士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什么时候怎么称呼我，这点我说了不下十遍了吧？”
“您是救了我的命的恩人，把恩人称呼为主人是我们一族的规矩。”
艾米丽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女士无奈的摇了摇头。
“主人，请爱抚我吧——”
虽然像在私语，但声音毫无疑问有传达给对方。因为说话的对象，艾米丽来到女士的面前，正缩著身体侧身跪坐在她的大腿上。
“——就像往常那样。”
“……唉。”
女士小声叹气。
见主人没有反对，艾米丽喜笑颜开然后在女士怀中改变姿势，让侧坐的身躯更往里头靠。大手掌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你们一族都是这样的吗？”
“嘻嘻，若要实话实说其实里面包含着我个人喜好。”
艾米丽眼中寄宿着渴求，用留念的声音回应。女士用原本梳理艾米丽头发的手轻轻摩擦她的脸，艾米丽陶醉地沉默，女士则思考着方才的对话。
这一天的夜晚过去。
——就像主人和女仆之间的神秘密谈结束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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